2%通膨密碼，奇異果農訂的

2%的通膨目標究竟從何而來？

究竟是誰最先創造了2%的通膨目標？

如何被世界諸多先進國家奉為圭臬，甚至成為一種經濟政策上的宗教？

這個故事得從1989年夏天紐西蘭一位叫布拉希（Donald Brash）的奇異果農兼中央銀行家說起。

1988年布拉希從紐西蘭奇異果管理局長卸任後，隨即出任央行總裁，當時紐西蘭經濟剛經過艱苦的20年，這段期間內通膨偏高，而經濟成長低迷。

布拉希的一位叔叔在1971年賣掉了蘋果園，把錢投入長期公債供退休用，卻眼睜睜看著公債到期時，他一生積蓄的90%都將被通膨吃掉。

布拉希的前任者在壓抑通膨方面卓有成效，並使央行擺脫政客的掌控，然而紐西蘭當時的法律並未明文規定央行擁有決策獨立性。

國會1989年提出央行法修正案，準備授予央行獨立決策地位，指示財政部長與央行總裁針對通膨率究竟應該多高訂出一項正式的目標，並允許央行能夠獨立訂定利率以達成這項通膨目標；如果未能達成目標，央行總裁可能會被免職。

對當時紐西蘭財長凱吉爾（David Caygill）而言，這項法律的主旨是使央行能夠獨立於政治運作之外。他最近接受訪問時表示，「就我來看，通膨目標根本不是這項法案的重點」。

國會議員對這項法案爭論不休。勞工黨擔心如此聚焦於通膨，將會使失業增加。一些利益團體也呼應這種主張，例如紐西蘭製造業者聯盟在1989年7月便發表聲明指出，「這犯了原則性的錯誤，不民主，且無彈性」。

布拉希在他的回憶錄中寫道，一位傑出的房地產開發商「公開要求我公布我的體重，好讓他決定要做多少條繩子，來把我吊在威靈頓蘭布敦碼頭的街頭柱上」。

然而國會多數黨領袖最後決定不必甩這些顧慮。趁著反對這項法案最力的議員住院的機會，在1989年耶誕節前後通過了法案。然而一旦這項法律付諸實施，難題也接踵而來。通膨目標究竟該是多少？0%、2%、還是5%？

凱吉爾前任財長道格拉斯（Roger Douglas）在1988年的一次電視訪問，為通膨目標找到了靈感。當時道格拉斯為了讓民眾相信央行反對高通膨的決心，曾表示他個人對通膨目標的看法是0-1%。

布拉希最近接受訪問時表示，「這幾乎是『一語千金』。這個數字廣為傳播，影響了民眾對通膨的預期」。

布拉希與凱吉爾以此為基礎，並認為最好把目標區間放大一些，使他們能有更大的政策操作空間，但也只能放大一點點，於是就把通膨目標區訂在0-2%。

訂定通膨目標的同時，也為通膨目標本身創造了一種魔法。僅僅藉由宣布通膨目標，並授予央行獨立的權威來落實目標，結果讓紐西蘭央行實現夢想。在舉行薪資談判，或擬定漲價計畫時，全國的企業界與工會都開始假設通膨率的確落在2% 左右，結果這項目標因而自動實現，工資及物價的上升速度都因而趨緩。當1989年央行法通過時，紐西蘭的年通膨率達7.6%；到1991年底，已降到2%。

紐西蘭央行做出這項決定之初，美國主要報紙當然沒有興趣報導；而且當時要想讓央行簡單地宣布通膨目標，無異癡人說夢，因為央行官員一直被認為是躲在幕後操弄權力的神秘人物。

然而透過各國央行官員之間的密切連絡網，人們開始注意紐西蘭這項貨幣政策實驗。布拉希本人也經常赴全球各地大力鼓吹這套作法，例如當他前往美國傑克森洞出席世界央行年會時，便向同僚們描述這項成就。

於是各國陸續採用這套作法。例如一直飽受通膨之苦的加拿大，於1991年將通膨目標訂為2%，瑞典、英國也隨之跟進。英國執行的尤其認真，規定當實際通膨率比2%高出、或偏低逾一個百分點時，英格蘭銀行（央行）總裁必須寫信給財政大臣提出解釋。

靠著訂定通膨目標，使主要國家非常成功地使1970-80年代的高通膨成為過去式；遺憾的是面對2%的通膨目標，目前各國的挑戰已不再是如何把通膨率「壓低」到2%，反而為如何「拉高」到2%而困窘不堪。

本文摘錄自2015-01-19經濟日報 《財金解密／2%通膨密碼…奇異果農訂的》